Living

再度來到日日春，懷舊、人性的氣息環繞，像是回到孩提時阿祖用粗造的手，牽著咱，要我快快回家…

趴在料理床上，等著被孟茜「料理」，也等待著「解放」我的身體…

起式，使用了大愛手的技術，在我心後的位置向外畫圓，畫了畫、畫了又畫，範圍始終沒有離開肺部。孟茜停了下來，詢問我的呼吸狀況，採取趴姿時，我的呼吸聲音越漸大聲且充滿雜音，但身體卻不會隨著呼吸有所起伏，表示目前為止我都只有「淺」的呼吸。

她說這樣少又淺的呼吸方式，進而會影響我的肺部功能，讓末端的肺泡喪失運轉，久而久之會阻塞，而血液也會因為含氧量少變得比較濃稠，或是有凝結的現象，因此我讓我的器官長期處在「憋氣」的狀態中，逐步喪失、損壞某些功能。孟茜關心我長年看中醫所得到的說明，醫生表示我的內部「熱、寒失衡」，孟茜說，她捕捉到的大部分是熱的體質，而勢必有一股寒在我體內流竄…。

我記得四年級的中休，我趴在桌上「假裝」午休，很無聊的我看著身邊的同學，怎麼大家身體都不會動？那種「動」，是指胸腔與腹腔隨著呼吸的起伏。我開始很緊張，心中閃過很多念頭，難道我的呼吸方式是錯得嗎？肚子會動很奇怪？諸如此類的想法與比較，讓我開始調整我的呼吸，先是憋氣，縮小腹，只用鼻子吸氣、吐氣，用意念「克制」著肚子，這也是我開始遠離我的身體，聽不見身體呼喊，也是身體用「過敏」來向我抗議的起始…。

我立刻向孟茜坦白我自己曾經怎麼「虐待」自己（即使當時並不是這樣認為的）。她很細心的用各種方式讓我「回憶」我與生俱來就會的呼吸方式。維持趴姿，當我吐氣時，她按壓我的腰部後方，讓我經驗倒吐氣時骨骼應該運動的方向，再來要我坐起，摸著自己的肋骨，感覺是否隨著一呼一吸之間，向外又向內的律動。此時，我才知道，原來，我曾經視為「奇怪」的方式，才是「正常」的！

在孟茜幫我處理掉左後肺部有一塊肌肉膨脹處之後，開始幫我處理「正面」。

孟茜用了某種精油（她自己忘記配方是什麼），從肚臍開始向外畫圈，越來越外圈。當她的手指經過胸骨下方（CPR的定位點）時，總會有一陣疼痛，像是碰到黑青很久的區塊一般，但其他飯圍兜沒有特別的感覺，讓我有些疑惑。

孟茜很直接的問我，是不是很會壓抑，當下我愣住了，乖乖的承認，畢竟這是我生長經驗中最常使用的處理方式，但我想應該有很多東西是這一、兩年累積而來的…。

我知道該怎麼把心事往肚子裡吞，我也知道怎麼樣哭泣才不會被其他人發現，我更知道哪些東西不應該╱不需要浮上檯面。從小家中所能擁有的情緒只有兩種，一種是「喜」、一種是「怒」，也只能有兩種呈現方式，「笑」和「生氣」（不論是罵人或臭臉），所以我從未經驗過「愛」、「害羞」、「羞愧」，以及「捨不得」。進入親密關係，最難表達的就是「愛」、「喜歡」或「想念」，這樣柔性、唯美的情緒，我都用粗暴的手段展現，「賭氣」、「嘲諷」是我的拿手技倆，這會讓我們產生衝突，我扭曲了對方的善意，也扭曲了自己的美意，兩種變調的情誼交互著，產生刺耳了樂曲。不過，慶幸，我身邊愛我的人，願意一同看見我的努力，嘗試各種「可能是對的」方法，在描述我對他們的愛與喜歡。

我躺著仰望天花板，總覺得這個房子想告訴我些什麼，讓我看得有些出神，同時也在感受肚子不同部份面對同樣壓力的感覺，此時，孟茜問我怎麼不閉上眼睡一下，我回答，不累，但她表示從她在我身上所捕捉到的能量，是疲累的，聽到這句話，我乖乖的闔眼，果真沒多久，我就睡去了…，只是當下對於自己「真的」聽不見自己身體的聲音感到有些錯愕和沮喪，因為我一直想要將腦袋與心貼近自己的身體，但看起來似乎沒有成效……腦中持續閃過幾個畫面、光線明亮，之後腦袋傾倒出許多雜質，乾乾淨淨的休息……。

肚子內的一團雜物像是消失了一般，空洞了、輕鬆了，感覺自己瘦了一圈，此時，我醒了，輕鬆、沒有負擔的清醒…，但是，我好不能適應，滿腹的「XX」憑空消失，不再有疼痛，也沒有負擔，像是幫我在身體裡作了一番大整理和資源回收，將可以運用的東西重新歸位、不需要得東西透過「管道」排出，除了那天放了很多屁和咳嗽，我現在還不清楚有什麼管道可以使用。

自從畢業後，好朋友與男朋友都開始上班後，我的「非正式支持系統」瞬間薄弱，重心開始轉移到家人身上。那些是委屈嗎？還是怨念？亦或是我的失望？其實我不知道，總覺得肚子裡的「冤屈」已經存在多時，只是驚覺最近隴起的幅度變大了，本來只是單純的認為是我胖了、有了「上班族體型」，沒料到這些其實不是脂肪而是「晦氣」與「壓力」。